【心情點滴】陳彥任／新芽

新芽。圖／林蔡鴻

我不是會養植物的人。或有這種自覺，盆栽就是保久一點的花束。

⭐2025總回顧

初冬買了小楓葉，品種忘記了。帶綠帶紅，是花市最別緻的一盆。幾周深冬，也就落盡。

知道春天會來，我日夜施水，用不太準的直覺揣想小楓需要的乾溼，不覺數月。但中庭楓樹早已綠海，陽臺小楓依然枯枝幾根。又一次了嗎？我只是懶，只是還有一點點的盼望。纔沒將小楓送到社區垃圾場。

五月某日，突然看到小楓枝頭卡着一枚褐紅皺葉。幾秒鐘才意會到不對呀，枯葉早已成泥，這葉子是今天的事。幾個眨眼幾個小時，皺葉回春，舒張成綠。自此每天每天，都有新葉開展。

觀察下來是這個樣子的，枝頭會先有褐紅的皺葉。是皺，不是枯。兩者的差異在於有無絨毛。新芽雖皺，上面細密生長的絨毛是對世界的好奇，不消幾小時便綻開成綠，然後分秒抽長。

分秒抽長的也是貓。

八年前，貓剛到家裡的時候。皺皺小小，全身細密的絨毛遍佈。我們每四小時揣想貓所需要的奶與愛，貓報予我們各種當下就確知如此美好的美好時光，不時破裂的杯盤是對世界旺盛的好奇。

那時我還有野心，致力讓收入爭氣，過着兩地居住的日子。每次離開貓三十六小時後，我都可以明顯感受到貓像新芽一樣，不可思議的抽長。

我總一直搔着貓肚子，想說唉呀哎呀是不是要多留一點時間在貓身邊。

貓呼嚕。貓繼續呼嚕。

時間一下就過去了，初夏遠行的貓在相框中看起來像呼嚕的樣子。八年到底多長，到底多短。如果是十八年我的傷心會少一點嗎，只知道我們的美好時光會多很多。

所謂儀式，就是以繁複讓人說盡告別，間有商業的微微打擾，畢竟這關乎業主的收入。要加購紙做的罐罐嗎？一份八百。非常推薦很多把拔馬麻會選擇的往生被，以經文寫成，一張兩千五，覆在身上避免被惡靈纏繞。我那不必要的遷怒伺機噴涌。所以貴單位如此精緻的園區，其實惡靈遍佈，需要我們用銀彈驅趕。

終究沒說出口，我黯然搖搖頭，抱歉沒這方面的信仰。最後一刻，我沒有說快跑或不要跑之類的。只在心裡說，貓妳覺得怎樣開心都好。

後來，我將上萬張照片濃縮成五本自印攝影集，一本剛好是一條往生被的價錢。我想這才能好好裹着心傷，避免邪祟滋長。當這世界常說不要用相機過日子時，我衷心感謝這些照片，不時摩挲，總覺得還拍不夠。

走到陽臺，拍了幾張小楓的照片。新綠如貓幼不斷開展，已與三十六小時前微微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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