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野下】包子逸/視力表

視力表。圖/包子逸提供

小時候量視力,對於自己能不能正確比出C或E歪斜的缺口很在意。當然,小時候在意的事芝麻點大,往後都會被更龐大惱人的事給稀釋得精光。

我這一生從事的工作多與眼力有關。小學罹患假性近視,我母親爲了挽救我那一去不復返的視力,可以說耗盡良方,比如我必須在陽臺一邊拍蚊子一邊寫作業以獲得最優質的間接自然光,以及每天花十分鐘站在窗邊的小凳子上,遠眺屋後一大片綠油油的竹林。

我經常練功一樣癡癡盯着那片竹林,任憑幻想奔騰於葉浪之中,希望能目擊什麼驚人的社會案件。可惜沒有。不過,倒是偶爾能看到戴着斗笠蹲坐路邊賣竹筍的老人,鄰里說他是田僑仔,竹林都歸屬於他。那片竹林後來被改建成一大區連綿而醜陋的住宅區,我的近視也和珍貴的竹筍一樣復活無望。

學生時期,我曾經替骨董商去大型拍賣行跑腿,見識過他們那一行驚人的報酬,在那般以「眼光」鑽井探財的競技場,虛實掩映,專家們不能不說都是探險者,賭的是自己的信譽、眼光和品味。

我所服務的ㄇ先生雖是某個時期瓷器的專家,但是我幾乎可以肯定他手中也有許多他自己可能也認爲是「複製品」的玩意兒。複製品不是完全沒有它的價值,但是ㄇ先生拿東西出手的時候,從來不說這些東西「可能」是複製品。

ㄇ先生象徵第一種對真實性把關的人,憑的是什麼,不過是一雙歷練過的眼睛。他看準了覺得東西有價,交易就完成了。這一行不允許看走眼,因此他也不會在別人面前透露出自己的懷疑。

拍賣行的專家們是第二雙眼睛。他們同樣用訓練有素的眼光爬梳一堆又一堆送上門的商品,他們說東西值錢底價就高了,說不值錢底價就低了。ㄇ先生經常與拍賣行對價值定位有很大的歧異。